古村保護與活化的社會化探索
【在環保組織做兵仔的日子】
隨著微博和微信群落的漸漸壯大,或許是臭味相投的緣故,和過去幾年那個艱難的環保歲月里的環保伙伴們相遇了。我興奮地發現他們在蹲守在每條河流里調查那些無良的排污企業,他們在調查飛行路上那些捕殺鳥兒的網絡,他們在為因為建設發展導致環境污染后的受害人群維權(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污染受害人群維權”),后來他們搞了更多有意思的環保行動,比如監督排放污染氣體的空氣俠,比如保護海岸的泥灘計劃。這些不正是我們只能畫在紙上,甚至連紙上都不敢畫的可持續城市理想嘛!我們這些畫在紙上的玩意兒保證不了最后的實現,他們通過行動,傳播和打官司維權居然能把污染企業關張,能把嚴重破壞環境的污染規劃項目取締。可想而知,當時我是多么的敬仰和崇拜,就像是一個指定路上尋找組織多年未果的兵仔卻在另外一條路上遇到了同道。
和他們越來越深入之后,我才發現他們當中,很少有專業學習環境規劃、土地規劃的人士,而是一幫各行各業甚至可能跟這個領域搭不上邊的人群構成,憑著人與環境本能的直覺和后來的學習,放棄原有的行當,投身到環保領域。
一方面我敬佩他們對社會的情懷和幾乎無私的投入,另一方面我不禁反思規劃設計這個影響著環境走向的行當,并且也是具備一定專業知識的從業人員,怎么沒有一個參與進來(據我當時一年里沒有發現一個規劃設計人員參與到環保組織,甚至連一個志愿者也非常難碰到)。那個時期我也武斷地說“規劃設計行業是最沒有公益心的行業”。
規劃設計這個行當除了不參與,甚至連聯合環保組織一起商討規劃項目的也都沒有,盡管規劃設計和環保組織從教科書上來看,是具有共同維護環境安全的使命的,可現實中差不多居然互為仇敵,到底是誰對誰虧心了,或者又是誰對誰太苛責了?我這個既有規劃設計從業經歷,又有環保參與的兵仔可能恰好能架起這個中和的橋梁。
于是一方面和環保組織一起聲討和直面那些危在旦夕的環境破壞和污染項目,另一方面向環保組織分享規劃設計的話語體系,找到在什么環節和什么方式把意見提給規劃設計方,是最好的解決時機。也組織活動引導規劃設計師去傾聽來自環保方面的認識和研究,讓規劃設計師在方案生成過程融進這些信息。盡管現在很多規劃設計單位還不是特別情愿與環保組織交流,但是隨著新《環保法》的推出,環保組織在土地規劃和城市建設方面有了更大的話語和監督權力,倒逼的局面在逐漸擴大,只是規劃設計方選擇笑顏主動融合還是被動融合的差別而已。在此我向在那段艱苦時間里堅守的環保義士致敬。
兩到三年的環保行動兵仔之路給了古村之友莫大的勇氣和學習經歷,我仿佛看到一夜之間祖國的每一個角落開滿了環保組織的花朵,他們守候在祖國的每一條山川之間,用行動乃至身體在捍衛每個人都必要的綠水青山。
【古村之友成立的導火線】
環保和古村保護本就是一對難兄難弟,從價值觀,從面臨的困難和最大的風險源幾乎一致,這也是我順理成章開始起古村保護的認識基礎。
一次偶然的機會從某高校規劃大院的朋友口里得知某市的新城規劃將拆除上千座古村落,各方都很關注但仍未形成實質的行動,我和團隊于是前往調查現場,推土機的鐵鏟正圍著一處處古村,旁邊的廢墟令人觸目驚心,古村的拆除迫在眉睫。到處是不愿舍去古村村民的呼救,祖宗地承載了太多他們世世代代都必須的營養,還有大量外出游子通過各種渠道的吶喊。當時給我最深的體會是,古村最寶貴的價值是家族精神和優秀先輩對后代的精神激勵和教化作用,祠堂兩岸墻上那些訓示向上的楹聯和一幅幅歷朝歷代的優秀先祖,讓每一個走進古村的人豎然起敬,并慎終追遠,見賢思齊。對比我所見到和經歷的那些沒有家族訓導和精神激勵的地區所培養出的盲流和動亂份子,我堅定了每個家族都應該有她的精神教化場所,這比古村是否漂亮是否有歷史價值重要得多,對于這么多家族而言,古村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暫不管他們未來如何被重新利用,先保護住她們,我相信我們會有智慧解決古村的活化問題,這是我一直堅定保護古村至今的信念,毀了古村就等于毀了一個家族,也就毀了這個家族世世代代培養優秀人才的基因,對社會也是莫大的災難。
很快我們具有煽動性的文章登上了微信公眾號,并形成了非常大規模的傳播,這也說明了那篇文章說出了人民群眾的心聲才獲得了如此大的轉發。后來在多方力量的共同推動下,這個新城的規劃被終止,相關責任人受到了懲治,看起來社會的呼聲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一方面當時我們的確感受到了社會力量的魅力,另一方面也在為此事的歷程而后怕。后怕這個過程中當地志愿者付出的身體的迫害,后怕社會力量被法律甚至黑惡勢力的打擊,后怕如果沒有人說出來,這上千座古村是不是真就被拆除了,等等一系列這個過程中所冒的風險和不確定性讓我至今不寒而栗。
這當中最讓我后怕的是如果沒有當地的古村落保護志愿者勇敢說出來,外面就不會聽到他們的聲音,這么多古村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所以當務之急必須要做的是把當地關心古村落的志愿者組織起來,他們是最貼近當地古村落的人群,有著最及時反饋信息的可能,也可以讓這些孤單的當地志愿者找到同伴,一起出謀劃策,相互照應。?
基于這個最簡單的愿望,感謝互聯網給我們找到這些志愿者最快捷的辦法,在一個星期內團聚了全國近1000古村落志愿者,各地活躍的古村落志愿者組織和個人紛紛來到了這個平臺,這也充分反映出民間對這一話題的關心和對找到同伴的渴望。大家團聚之后自然按照初衷分省市縣的方式找到各自身邊的志愿者。到現在為止古村之友除了新疆以外,在全國其他地區均有了自己的團隊,部分古村落集中的省份已經有了全覆蓋到縣的團隊,這支守候在鄉村關心古村落的志愿者團隊已經差不多搭好了。
盡管各地找到自己的同伴只是古村之友發起的初衷,但持續運營形成合力還需要一段非常長的路要走。于是在古村之友總部的牽頭組織下,絕大多數省份的古村之友完成了線下的認識,也明確了當地的核心牽頭人,形成了自身的自媒體平臺,到目前為止古村之友形成了50人左右的全國核心團隊,300人的各地牽頭人,數萬分布在當地的志愿者,還有20余個傳播當地古村的各省市微信公眾號。
盡管從全國的政策乃至民間的呼聲,古村的保護似乎已經是不爭的共識,但仍舊有來自蓄意拆除、來自觀念障礙、來自利益誘使等各種各樣的原因,讓整個古村保護形勢依舊非常嚴峻。在河南古村之友志愿者的曝光下,中原第一文物古村被告知拆除,還有太多太多非常優秀的古村落在一天天倒在血泊當中,也的確讓我不敢松懈。
發自內心講,我是不愿意直面古村保護的,到了在拆除和保護間抉擇博弈之時,各方利益矛盾已經就非常劇烈,必須調動到媒體、法律、政府等更多社會資源才能達成和解,這是一個非常辛苦的歷程,也是可能面臨各種風險的歷程。
后來我們提出傳播和觀念轉變是最好的古村保護策略,通過社會輿論讓拆除古村的念頭漸漸退下,讓認識不到古村價值的村民和人們在輿論引導下重新珍愛古村,這樣蓄意拆除古村的人群就將越來越少,留給古村之友直面風險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也能讓各地志愿者更好的保護自己。
因此古村之友除了自身所搭建的20余個微信公眾賬號,更聯合各種權威媒體機構、報紙、出版、雜志、電視臺、紀錄片、電影等多種渠道傳播古村保護的意識和重新認識古村的價值,并極力推動著中國古村大會的召開,深入各地不斷召開古村保護與發展大會。我不能肯定我們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但我相信古村之友在過去的一年里一定對古村保護與活化事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盡管我們不愿意直面拆除的博弈,但我們依舊會面臨現實中很多這樣的狀況,當下的古村之友仍舊把傳播和保護當作最重要的責任。就當下這一時期而言,各地古村之友仍舊在開展著三處古村的保護博弈工作,隨著越來越多的專家、媒體、律師加入到古村之友,我們的保護工作也變得越來越理性和策略。當然一方面以求更好的自保,另一方面也能平和地達成彼此都能接受的和解。但是真是遇到蓄意無理的拆除,古村之友也必須得迎難而上。
編輯:jiym